秋扇(33)
丁祎看胡杨伤心不语,自己也感同身受,心中怅然。可是他心里还有些实在放不下的计较,犹豫再三后,硬着头皮问胡杨:“胡杨哥,你能否再带一人出来?我只是随便问问,你别勉强。”
“谁啊?”
“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丁山,我就是被他骗了才被掳掠至此。”
“你若不恨他害你,想救他,我倒也能带出来。只是丁山那样的人,未必肯跟你走,此间富贵安逸,他应该很喜欢的。但是被我叔叔看上的人,都会因为元气耗损太过,活不长久的。而且云顶境这种地方并不适合普通人居住,最多十年,就会心肺功能衰竭而死。”
丁祎听罢更加不忍:“我还是去问他一下,想走就带走,不想走就算了,我这当哥哥的也算是尽心了。”
两人摸黑潜入丁山居住的房间,小声叫醒了丁山。
丁山知道他们来意后,立刻表示他不想走,也不相信胡杨的活不长的说法。这里锦衣玉食,除了隔三岔五被朝玉折腾一晚上,其他时间都是好吃好喝好玩的招待着,他怎么舍得走。
丁山还算有良心,没有大喊着让人来捉他哥哥回去。幸好他没喊,否则朝玉也不敢动胡杨,毕竟胡杨的地位在那里放着,是族长承认的唯一继承人朝阳少主。
丁祎是朝阳少主的朋友,族长自然会消除他记忆后放他回去,而丁山却实实在在永远失去他的哥哥了。
若干年后,当他被朝玉厌弃又不小心得罪新宠,被朝玉当做药渣处理时,幸得胡杨出手相救,把他从云顶境送了出去。
丁山虽然因为身体元阳亏损过甚,没过几年还是去世了,但总算得了个好死,而不是被当做药渣烧成灰烬,无声无息地就从这个人间蒸发掉了。
中午午休时,阿嫣做了一个梦,在梦里,她居然见到了胡杨。胡杨在和她说话,她惊喜地发现她能听清胡杨说什么了。
她在梦中喃喃着:“哥哥,哥哥,你说什么 ?”
“阿嫣,我看到丁祎了,今晚会把他安全送回去,你和林昭不要着急。”
“哥哥,你什么时候回来见我?”
“阿嫣,我可能回不去了。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,不要生病,不要生气,快快乐乐,好好过日子,让哥哥放心。”
“阿嫣,你去找林昭,告诉丁祎下落,让她不要担心。但千万不要声张,剩下的我来想办法。”
“你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,免得惹祸上身,千万记住了,阿嫣。” 阿嫣挣扎着从梦中醒来,胡杨的话一句未忘,全都记得。她赶紧悄悄告诉了林昭。
夜半时分,丁祎果然被送到了家门口,送他回来的人却已无影无踪。
当天夜里,阿嫣在梦中又见到了胡杨,她心中欣喜如花开了满城,她拉着胡杨的手,开心地说了很多很多的话。知道胡杨还没结婚后,阿嫣哭了。她说自己很想胡杨,说阿柳和胡杨一点都不像,自己太傻了。她要和阿柳离婚,她要跟着哥哥,去哪儿都行,只要哥哥还要她。
胡杨也流下泪来,他怎么会不想要她,他太想要她了。只要一见到阿嫣的模样,他便从骨子里溢出强烈的爱意,他想要亲吻她,拥抱她,来纾解心头的饱胀。他很想搂阿嫣入怀,和他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人儿好好亲近亲近。可是阿嫣已经是别人的妻子,他有自己的道德底限。
如果有一丝团聚的可能,他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小阿嫣嫁给别人。他无法给阿嫣一个未来,阿嫣曾经等了他八年,这情意已经够深重了,他不舍得让阿嫣为了他孤独几十年,甚至一辈子。
他也不舍得阿嫣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因为嫁了不该嫁的人,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就不知所踪。
这些年,胡杨一直在设法寻找自己的父母,却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。
胡杨觉得爱不是简单的拥有彼此,最重要的是负得起对爱人应负的责任。他能做到的只能是默默地守候,尽量让阿嫣生活顺遂些,让她少受些委屈,多一些笑容。
他很希望洪柳能真心待阿嫣,否则,他也许会忍不住对他做出些什么事情。
胡杨是一个难得的清正君子,但对于阿嫣的感情,除了恋人以外,还是青梅竹马的异姓兄妹,他不舍得阿嫣受一点委屈。
阿嫣对于洪柳是个贵人,洪柳不自知,也没有珍惜。后来洪柳情场得意,商场失意,逐渐落魄。白月光发现这接盘侠实在是中看不中用,外强中干,对洪柳日益嫌弃。于是白月光变成蚊子血,几年婚姻,草草了结。
待他终于想起昔日家庭虽平淡但温暖的时光时,想去阿嫣墓地祭拜一下发妻,却发现阿嫣墓地早已迁走。他吃惊地打电话问儿子阿骏,儿子说您就别打听了,那地方给您说您也进不去,再说我妈临走前说过不想再见到您了,您不稀罕我妈妈,有人稀罕……
阿嫣对着胡杨哭闹了好久,胡杨还像小时候哄阿嫣一样,用黑得透亮的一双眸子看着阿嫣,慢声细语地哄着她。
转眼拂晓将至,胡杨要离开了,一阵清风吹来,阿嫣进入了深眠状态,胡杨御风而行,连夜赶回了云顶境。
第二天,林昭、阿嫣和丁祎醒来后,关于彼岸境和胡杨的记忆已经全部被消除,阿嫣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,梦里她很开心也很伤心。
丁祎的幸福生活失而复得,他倍加珍惜。在处理和老家的亲朋故旧有关的事情时,因为被丁山的事狠狠惊吓了一次,丁祎不再刚愎自用、一意孤行,终于有了要和林昭商量一下再做决定的觉悟。
我们看似平淡却平安的生活,是一些人献祭了自己的幸福,甚至是生命换来的,他们甚至都不会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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